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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七子路第十三

子路問政。子曰:「先之,勞之。」請益。曰:「無倦。」

仲弓為季氏宰,問政。子曰:「先有司,赦小過,舉賢才。」曰:「焉知賢才而舉之?」曰:「舉爾所知。爾所不知,人其舍諸?」

子路曰:「衛君待子而為政,子將奚先?」子曰:「必也正名乎!」子路曰:「有是哉,子之迂也!奚其正?」子曰:「野哉由也!君子於其所不知,蓋闕如也。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;事不成,則禮樂不興;禮樂不興,則刑罰不中;刑罰不中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君子於其言,無所苟而已矣。」

樊遲請學稼,子曰:「吾不如老農。」請學為圃。曰:「吾不如老圃。」樊遲出。子曰:「小人哉,樊須也!上好禮,則民莫敢不敬;上好義,則民莫敢不服;上好信,則民莫敢不用情。夫如是,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,焉用稼?」

子曰:「誦詩三百,授之以政,不達;使於四方,不能專對;雖多,亦奚以為?」

子曰:「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不正,雖令不從。」

子曰:「魯衛之政,兄弟也。」

子謂衛公子荊,「善居室。始有,曰:『苟合矣。』少有,曰:『苟完矣。』富有,曰:『苟美矣。』」

子適衛,冉有僕。子曰:「庶矣哉!」冉有曰:「既庶矣。又何加焉?」曰:「富之。」曰:「既富矣,又何加焉?」曰:「教之。」

子曰:「苟有用我者。期月而已可也,三年有成。」

子曰:「善人為邦百年,亦可以勝殘去殺矣。誠哉是言也!」

子曰:「如有王者,必世而後仁。」

子曰:「苟正其身矣,於從政乎何有?不能正其身,如正人何?」

冉子退朝。子曰:「何晏也?」對曰:「有政。」子曰:「其事也。如有政,雖不吾以,吾其與聞之。」

定公問:「一言而可以興邦,有諸?」孔子對曰:「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。人之言曰:『為君難,為臣不易。』如知為君之難也,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?」曰:「一言而喪邦,有諸?」孔子對曰:「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。人之言曰:『予無樂乎為君,唯其言而莫予違也。』如其善而莫之違也,不亦善乎?如不善而莫之違也,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?」

葉公問政。子曰:「近者說,遠者來。」

子夏為莒父宰,問政。子曰:「無欲速,無見小利。欲速,則不達;見小利,則大事不成。」

葉公語孔子曰:「吾黨有直躬者,其父攘羊,而子證之。」孔子曰:「吾黨之直者異於是。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。」

樊遲問仁。子曰:「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。雖之夷狄,不可棄也。」

子貢問曰:「何如斯可謂之士矣?」子曰:「行己有恥,使於四方,不辱君命,可謂士矣。」曰:「敢問其次。」曰:「宗族稱孝焉,鄉黨稱弟焉。」曰:「敢問其次。」曰:「言必信,行必果,硜硜然小人哉!抑亦可以為次矣。」曰:「今之從政者何如?」子曰:「噫!斗筲之人,何足算也。」

子曰:「不得中行而與之,必也狂狷乎!狂者進取,狷者有所不為也。」

子曰:「南人有言曰:『人而無恆,不可以作巫醫。』善夫!」「不恆其德,或承之羞。」子曰:「不占而已矣。」

子曰:「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。」

子貢問曰:「鄉人皆好之,何如?」子曰:「未可也。」「鄉人皆惡之,何如?」子曰:「未可也。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,其不善者惡之。」

子曰:「君子易事而難說也:說之不以道,不說也;及其使人也,器之。小人難事而易說也:說之雖不以道,說也;及其使人也,求備焉。」

子曰:「君子泰而不驕,小人驕而不泰。」

子曰:「剛毅、木訥,近仁。」

子路問曰:「何如斯可謂之士矣?」子曰:「切切、偲偲、怡怡如也,可謂士矣。朋友切切、偲偲,兄弟怡怡。」

子曰:「善人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矣。」

子曰:「以不教民戰,是謂棄之。」

卷七憲問第十四

憲問恥。子曰:「邦有道,穀;邦無道,穀,恥也。」

「克、伐、怨、欲不行焉,可以為仁矣?」子曰:「可以為難矣,仁則吾不知也。」

子曰:「士而懷居,不足以為士矣。」子曰:「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無道,危行言孫。」

子曰:「有德者,必有言。有言者,不必有德。仁者,必有勇。勇者,不必有仁。」

南宮适問於孔子曰:「羿善射,奡盪舟,俱不得其死然;禹稷躬稼,而有天下。」夫子不答,南宮适出。子曰:「君子哉若人!尚德哉若人!」

子曰:「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,未有小人而仁者也。」

子曰:「愛之,能勿勞乎?忠焉,能勿誨乎?」

子曰:「為命:裨諶草創之,世叔討論之,行人子羽脩飾之,東里子產潤色之。」

或問子產。子曰:「惠人也。」問子西。曰:「彼哉!彼哉!」問管仲。曰:「人也。奪伯氏駢邑三百,飯疏食,沒齒,無怨言。」

子曰:「貧而無怨難,富而無驕易。」

子曰:「孟公綽,為趙魏老則優,不可以為滕薛大夫。」

子路問成人。子曰:「若臧武仲之知,公綽之不欲,卞莊子之勇,冉求之藝,文之以禮樂,亦可以為成人矣。」曰:「今之成人者何必然?見利思義,見危授命,久要不忘平生之言,亦可以為成人矣。」

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:「信乎夫子不言、不笑、不取乎?」公明賈對曰:「以告者過也。夫子時然後言,人不厭其言;樂然後笑,人不厭其笑;義然後取,人不厭其取。」子曰:「其然,豈其然乎?」

子曰:「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,雖曰不要君,吾不信也。」

子曰:「晉文公譎而不正,齊桓公正而不譎。」

子路曰:「桓公殺公子糾,召忽死之,管仲不死。」曰:「未仁乎?」子曰:「桓公九合諸侯,不以兵車,管仲之力也。如其仁!如其仁!」

子貢曰:「管仲非仁者與?桓公殺公子糾,不能死,又相之。」子曰:「管仲相桓公,霸諸侯,一匡天下,民到于今受其賜。微管仲,吾其被髮左衽矣。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,自經於溝瀆,而莫之知也。」

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,與文子同升諸公。子聞之曰:「可以為文矣。」

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,康子曰:「夫如是,奚而不喪?」孔子曰:「仲叔圉治賓客,祝鮀治宗廟,王孫賈治軍旅。夫如是,奚其喪?」

子曰:「其言之不怍,則為之也難。」

陳成子弒簡公。孔子沐浴而朝,告於哀公曰:「陳恆弒其君,請討之。」公曰:「告夫三子!」孔子曰:「以吾從大夫之後,不敢不告也。君曰『告夫三子』者。」之三子告,不可。孔子曰:「以吾從大夫之後,不敢不告也。」

子路問事君。子曰:「勿欺也,而犯之。」

子曰:「君子上達,小人下達。」

子曰:「古之學者為己,今之學者為人。」

蘧伯玉使人於孔子。孔子與之坐而問焉,曰:「夫子何為?」對曰:「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。」使者出。子曰:「使乎!使乎!」

子曰:「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。」

曾子曰:「君子思不出其位。」

子曰:「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。」

子曰:「君子道者三,我無能焉:仁者不憂,知者不惑,勇者不懼。」子貢曰:「夫子自道也。」

子貢方人。子曰:「賜也賢乎哉?夫我則不暇。」

子曰:「不患人之不己知,患其不能也。」

子曰:「不逆詐,不億不信。抑亦先覺者,是賢乎!」

微生畝謂孔子曰:「丘何為是栖栖者與?無乃為佞乎?」孔子曰:「非敢為佞也,疾固也。」

子曰:「驥不稱其力,稱其德也。」

或曰:「以德報怨,何如?」子曰:「何以報德?以直報怨,以德報德。」

子曰:「莫我知也夫!」子貢曰:「何為其莫知子也?」子曰:「不怨天,不尤人。下學而上達。知我者,其天乎!」

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。子服景伯以告,曰:「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,吾力猶能肆諸市朝。」子曰:「道之將行也與?命也。道之將廢也與?命也。公伯寮其如命何!」

子曰:「賢者辟世,其次辟地,其次辟色,其次辟言。」

子曰:「作者七人矣。」

子路宿於石門。晨門曰:「奚自?」子路曰:「自孔氏。」曰:「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?」

子擊磬於衛。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,曰:「有心哉!擊磬乎!」既而曰:「鄙哉!硜硜乎!莫己知也,斯己而已矣。深則厲,淺則揭。」子曰:「果哉!末之難矣。」

子張曰:「書云:『高宗諒陰,三年不言。』何謂也?」子曰:「何必高宗,古之人皆然。君薨,百官總己以聽於冢宰,三年。」

子曰:「上好禮,則民易使也。」

子路問君子。子曰:「脩己以敬。」曰:「如斯而已乎?」曰:「脩己以安人。」曰:「如斯而已乎?」曰:「脩己以安百姓。脩己以安百姓,堯舜其猶病諸!」

原壤夷俟。子曰:「幼而不孫弟,長而無述焉,老而不死,是為賊!」以杖叩其脛。

闕黨童子將命。或問之曰:「益者與?」子曰:「吾見其居於位也,見其與先生並行也。非求益者也,欲速成者也。」